地下鉄に乘って--穿越時空地下鐵
東京銀座線
透過日本作家淺田次郎的文字, 東京地鐵不再只是冷冰冰的軌道與地下道, 或者”癡漢”半夜出沒的地方. 地鐵不僅是城市點對點的連接, 同時也是連接歷史和人們情感的所在.
在”穿越時空地下鐵中, 淺田次郎如他上一部作品”鐵道員”一樣, 發揮了他鐵道的廣博知識, 無論是地鐵站的轉乘點, 或地鐵站的變遷歷史—特別是藝術史, 在他的筆下栩栩如生, 且巧妙的和故事結合, 無論是東京地鐵車廂的演變, 或者東京地鐵的窄小的走道, 昭和初年充滿新藝術潮流的銀座街景, 二次世界大戰時東京動員的情況, 或者六零年代舉辦奧運時東京的風貌, 在故事裡一一上場, 使讀者在閱讀的同時好像穿過了時空, 看到了一個不一樣年代的景象.
東京地鐵開通時的新聞, 仍保留在當時通車終點站淺草.
東京地鐵是亞洲城市第一個捷運系統, 於1927年12月30日從上野到淺草開通, 這第一條通車的路線, 就是今日的銀座線. 故事以銀座線為中心圍繞. 男主角在故事一開始, 就是從銀座線上的赤坂見附站換到半臧門線的永田町站, 卻莫名其妙來到兒時的居住地, 位於丸ノ內線上的新中野站, 遇見少年時代的哥哥. 不知道作者如此安排有甚麼樣的寓意? 當然我們可以推測銀座線是東京地鐵的第一條線, 也是見證東京地鐵歷史的一條線. 而永田町站則是日本首相官邸所在地. 歷年來的日本首相甚至被戲稱為”永田町長”.
上野站月台保存一小段舊時的牆壁
神田站低矮的通道, 照片上的老外不自覺的低頭走
銀座線開通至今已有八十幾年的歷史. 在淺草站仍可看到當年通車時的新聞報導. 該故事中提到的開通時月台所使用的茶色二丁掛牆面, 仍然保留了一小段在上野站往淺草的方向的月台. 銀座線的軌道和通道也是東京地下鐵中最矮的. 小說中曾提到銀座線神田站往JR(日本國鐵)的通道, 其天花板之低, 使得較高大的乘客通過此處得低著頭前進. 像這樣低矮, 寫著“小心頭部”的通道在銀座線到處可見. 從這裡可以看出昭和初年一般日本人民的身高. 東京地鐵系統中, 只有該線仍然使用第三軌供電, 其餘的路線則採用集電弓提供列車電力. 男主角真次回到二次大戰初期遇到即將出征的父親的場景, 正是當年開通的銀座線黃色木造列車1001號, 如今完好的保存在東京地下鐵博物館內. 和這個車廂並列展出的, 就是丸ノ內線經典的紅色車廂, 也是男主角少年時代, 和哥哥弟弟好奇的去追逐的地鐵列車. 這兩種車廂似乎代表了東京市民對於地下鐵的共同記憶.
第一輛東京地鐵車廂, 編號1001號, 現保存於東京地鐵博物館
在1001號旁展示的丸ノ內線經典紅色列車
"如母親子宮般溫暖"的1001號車廂內部
流暢的線條散發出優雅的氣息
而女主角道子和真次搭乘地鐵回到過去, 看到昭和初期人們精緻典雅的衣著, 以及充滿新藝術氣息, 品味非凡的商店櫥窗與建築. 讚嘆不已. 置身其中, “彷彿在母親子宮內般舒服”. 這段描述也似乎表達了作者對於過去手工產品及裝飾性建築的懷念, 以及早期日本人民安逸, “慢活”生活的嚮往. 同時也稍微暗示了現代生活忙碌, 產品大量製造下的粗劣與浪費, 而逐漸的失去生活中所應該有的態度與美學.
保留稍許新巴洛克風的銀座街道
東京地鐵開通時的宣傳海報: 男男女女穿著入時且典雅.
“穿越時空的下鐵”敘述與大企業家爸爸斷絕關係的真次, 由於業務工作的關係時常搭乘東京地下鐵, 對該系統瞭若指掌. 有一天接獲父親病危並想見他一面的消息, 但是過去的對父親的怨恨使得真次不理不睬. 從那時後起不知何因, 真次每每搭乘東京地鐵時都會回到過去, 遇見一位神秘的男子Amur, 有時是自己一人, 有時和他的情婦道子. 目睹了30年代經濟大蕭條的日本, 戰時動員的日本, 戰後變成廢墟的日本, 以及經濟起飛時代的日本, 真次漸漸了解Amur就是年輕時的父親, 並且了解到父親所走過的路和自己的不同. 父親的另外一面是他原先所想像不到的.當他了解這個事實後, 也漸漸發現他和道子還有著另一層的關係. 最後道子消失, 但真次和父親的誤會也冰釋.
真次這個角色在某些層面上, 似乎投射了作者淺田次郎本人. 二次大戰後出生,隨著日本經濟起飛而成長的”團塊世代”, 和二次大戰前的經歷過如阿信一般艱苦生活的父執輩們, 恰好形成了一個強烈對比. 他在本小說中文版序時提到: 「藉由書寫這部小說, 我理解了與我關係不睦的家父.(…)家父經歷了日本史上最不幸的年代, 而我則是生長於日本史上最幸福的時代. 要讓這樣的親子彼此了解, 實在太難了. 為了書寫該書, 我自家父成長的時代學習很多, 也了解了家父的人生.」
淺田次郎所指的難以溝通的親子關係, 也可以用在今日, 或任何時空下的親子關係. 父母親所經歷過的人生, 往往和孩子們是不同的. 就如時下年輕人, 受到未來不確定觀感的心理下, 不願意對自己的未來完全付出, 以至於孩子們的學業觀, 工作觀, 愛情觀與自己的父母都不一樣. 在互相責備以前, 何不先彼此了解對方所屬年代的價值觀?
東京地下鐵, 就像世界上許許多多有歷史的城市捷運般, 每天載著人們從這一點到另一點. 仔細觀察它的鐵道, 車廂, 月台, 車站建築等, 也是現代與過去的交雜 有時也會覺得像是穿越了時空. 但捷運是許許多多人每天必搭的交通工具, 雖然時代不同, 路線會遷移, 車廂會換新, 技術也會更精良, 然而這當中有一件事情是不變的, 那就是捷運從這一站到那一站, 載著乘客們去某個想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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